在中世纪法国的一座修道院里，一位修女突然开始喵喵叫。很快，其他修女也跟着喵了起来。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每天，一到特定的时辰，修道院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喵喵声。

这不是魔幻现实小说，而是一种现代心理学及医学无法解释，甚至无法准确定义的病：群体歇斯底里症 (mass hysteria)。

不管是中世纪的修女喵喵病、1518年神圣罗马帝国的集体狂舞病、1894年蒙特利尔一所女校的集体抽搐、1962年坦桑尼亚一所女校内的集体狂笑病、还是近几年墨西哥女校内的集体瘫痪，古往今来，只要是一群生理上健康的人突然同时染上身体或精神上的怪病，就会被归到“群体歇斯底里症”的行列里。“群体歇斯底里”的症状如此丰富冗杂，来由如此神秘，以至于它仍旧是一个模糊、无解的病。

群体歇斯底里症的存在仿佛在告诉我们，人的行为绝对不是100%由自己发起、控制的。作为社会动物，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各种群体里，而我们的很多行为其实是由群体所控制的。

1972年，美国耶鲁大学的心理学家欧文·贾尼斯 (Irving Janis) 提出了“团体迷思”(groupthink) 这一概念，表示身处群体里的人常会做出有缺陷的决策。大部分时间，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群体在控制着我们的行为。

这一挑战自由意识的概念虽然黑暗，但却无比真实。通过几个例子，我们来看一下潜意识中，群体是如何操控个人行为的。

恐惧的气息

实验是这样的：研究人员收集了两种汗液，第一种是晨跑时因积极运动出的汗，另一种是被教练带着高空跳伞时因恐惧出的汗。

被试者闻了这两种汗液。被问到区别的时候，他们都说没有区别。但是通过脑部成像发现，闻“冷汗”时，被试者的杏仁核非常活跃。

杏仁核是大脑的“恐惧中枢”，控制例如恐惧、焦虑、攻击性等情绪和行为。由此可见，如果身边的人都在紧张地嗖嗖冒冷汗，你潜意识中很可能也会感觉到这份恐惧。

感官的控制

《12怒汉》就是一部关于抵制群体迷思的电影。主角作为陪审团一员，凭一己之力说服了其他人看清证据，不因群体思维的迷惑而枉杀无辜。

很多时候，我们虽然想要保持清醒，不被他人影响，但感觉系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人“控制”了。艾默里大学格雷戈里·伯恩斯 (Gregory Berns) 教授的研究发现，当一个被群体所影响的人做出决定时，脑部最活跃的不是负责决策的额叶，而是视觉中枢所在的枕叶。

这说明了，这个人的最终决定与其说是独立思考、权衡利弊的结果，不如说是根据别人让他看到的信息所做出的决定。

因此，自主思考是有难度的，需要我们有意识地调动前额叶，不要让感觉系统被别人牵着走。要不然就会出现下面这一幕了。

被动的信任

2019年，西南大学的研究人员设计了一个实验。被试者被两两配对，两人都有10块钱。A可以选择是否投资给B一笔钱，这笔钱会在B手上被乘以几倍。这时候，B可以选择是否拿出一部分钱给A。这个游戏就需要A作为投资方对B的信任。

结果显示，当A发现群体里的其他投资方都投了钱，他就更可能相信B，给B投钱。

脑部成像显示，当A发现别人都相信B的时候，他的颞上回活跃度减少了。在我们考虑要不要相信一个人时，我们会换位思考，从那个人的角度来看问题。颞上回就和我们换位思考的能力有关。它的活跃度降低就代表：A的决定更多来源于他人的行为，而不是主动思考。

“种族优势”的消失

关于数学，有两个很普遍的刻板印象：亚裔有数学天赋（可能也不是刻板印象），女性的数学较差。为了检验所属群体对行为的影响，研究人员把一群美籍亚裔女性分为两组，对第一组强调了她们作为女性的身份，对另一组强调了她们作为亚裔的身份。

然后，她们被安排完成一个数学测验。结果显示，第一组的数学成绩要比第二组的差。这就说明了，一个人的身份概念以及外界对他们群体的普遍概念很可能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行为。

写在最后

难道说，“自由意识”和自我控制真的不存在吗？倒也不是。这些研究只是为“社会影响行为”给出了一些证据，但是影响行为的不仅仅是社会和群体，还有一系列其他因素。谁又能说，自由意识和自主思考不是其因素之一呢？相信你的前额叶吧，它并不是个傀儡。

References:

Boundless. “Boundless Psychology.” Lumen, courses.lumenlearning.com/boundless-psychology/chapter/social-influence/.

Groupthink and the Fear of Standing Alone, www.mybrain.co.uk/public/extra_article_27.php.

“Group Think: The Science of the Social Brain.” BrainFacts.org, www.brainfacts.org/archives/2012/group-think-the-science-of-the-social-brain.

“List of Mass Hysteria Cases.” Wikipedia, Wikimedia Foundation, 24 June 2020, 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mass_hysteria_cases.

Sapolsky, Robert M. Behave: the Biology of Humans at Our Best and Worst. Penguin Books, 2018.

Wei, Zhenyu, et al. “Following the Majority: Social Influence in Trusting Behavior.” Frontiers in Neuroscience, vol. 13, 2019, doi:10.3389/fnins.2019.00089.

“What Is Mass Hysteria?” Medical News Today, MediLexicon International, www.medicalnewstoday.com/articles/322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