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老三,头条号素老三,出版过长篇小说《离婚真相》《血色缠绵》等。我的长篇小说《离婚真相》正在我头条的账号里连载,已经连载到第9章。感谢您的支持!
小霞离开了许家。她提着皮箱,穿过门前的甬道,推开大门。
我从窗子里,没有看到院门外的老白,他应该是他的车里,没有出来吧。我也没有听到打开车门的声音,也许离得太远。也许是妞妞一直在旁边哭闹,遮盖了其他的声音。
但是,我听到了关上车门的声音。“砰地”一声。这一声,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响,好像在我心上,用铁锤重重地砸下去的声音。
妞妞还在哭,许夫人在一旁哄着。老夫人也撑着助步器,站在窗口,有些失神地向院外望去。
一直没有看到老白的车,不过,我看到了一辆车轮,在大门下的空隙里出现。这车轮缓缓碾过门前发白的路面,很快,车轮就消失不见了。
我默默地回到餐桌前。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四个人的椅子,现在空了一个,只有三把椅子上面坐着人。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妞妞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在许夫人的怀里,睁着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耷拉着嘴角,很委屈的模样。
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完饭,老夫人才看向许夫人,说:“看孩子的人,什么时候来呀?”
许夫人说:“海生昨天去家政公司,询问小霞的事情,他就直接让公司给我们找育儿嫂了,上午我还打电话确认了一下,说中午就到——”
许夫人抬头向墙上的挂钟望了一眼,淡淡地说:“怎么还没到呢?”
许夫人抱着妞妞,往客厅的沙发那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打个电话催催,看育儿嫂走到哪了,不会找不到我们家吧?”
我把桌上的剩菜剩饭,都倒进一个盆子里,准备扔掉。许夫人要求这么做。以往,基本没有什么剩菜,我按照每人的分量做菜,大家也都是光盘行动。
但是,今天中午的饭菜都剩了不少,小霞没吃完饭,老夫人,许夫人,还有我,我们三个女人,心情似乎也都受到了影响,吃得也不多,饭菜就都剩下了。
我把餐桌收拾干净,就到厨房洗刷碗筷。心里却一直不舒服,就好像有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气都有些费力。
我知道,我是对小霞有愧疚。我不喜欢我这种感觉,我宁可让别人损我一顿,宁可别人负我,也不愿意承受这种愧疚的感觉——
很多年前,我还没有结婚,但也20多了,是个大姑娘了。我妈当时在市场出摊。我曾经帮我妈出过摊,但我就出摊几天,我就说什么都不去了。为什么呢?
我不是怕累,我是担心我的贪欲。因为卖货收钱,没有严格的程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那时候也没有监控器,什么都没有,卖货收钱,全凭每个人的自觉。
可是,每个人都有贪欲的,我的贪欲也不比别人少多少。我曾经在卖货时,把收到的钱,留下两块,剩下的扔到我妈柜台后面的钱匣子。
这件事,让我非常愧疚。可能我扔到钱匣子里的钱,根本就不够我卖掉的那件货物的本钱。那我妈岂不是赔了吗?
卖货的时候,钱在我的手上来回地过,太考验人性了,我后来拒绝去市场帮我妈出摊,就是控制自己的贪婪。
我曾经想过,在银行做职员,和去厕所挑粪,如果这两份工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到厕所挑粪。因为我要是到银行做职员,我肯定犯罪。而到厕所挑粪,虽然脏点,但我没有犯法的机会,也就不会身陷囹圄,失去自由。
我妹妹比我小四岁,她后来经常帮我妈妈出摊。我发现我妹妹那阵子有零食了,换了新发卡,还买了一双新鞋。放心,那绝不会是我妈主动给我妹妹买的。
我妈就没有主动给我们钱买这些东西的想法。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妹妹私拿了卖货的钱。
后来有一次,我打开我妹妹的抽屉找东西,竟然发现她脏乱的抽屉里,有许多一团一团的钱,有的五角,有的一元,还有五元的。我妹妹从来没打过工,我妈也不可能给她这么多的零花钱。
我当时就从妹妹的抽屉里,拿走了几张钱。我的想法是,妹妹拿了我妈的钱,是错误的,那我拿妹妹的钱,就不是错误的。
妹妹比我小,她的自控力还不足以抵挡自己的欲望。但我明知道这其实都是错误的,我没有劝阻她,我却干了更错误的事。
妹妹拿钱这件事,后来被我妈知道,骂她骂得很凶。我当时还解恨了呢,心里想,活该!
可是,这件事,却渐渐地成为我对妹妹的愧疚,压了我很多年很多年。我越长大,越懂事,越觉得对不起妹妹。我当年的行为,属于截胡,跟妹妹一样,都是错误的行为。
为了让自己愧疚的心减轻一点,我结婚后,用各种办法补偿妹妹。我当年开个书店,后来我不干了,我就把书店的书都给我妹妹了。当时我妹妹也开个书屋。那些书,我一分钱也没有要。
妹妹开书屋的时候,她的自行车丢了,我二话不说,到商场花500多,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放到妹妹的书屋外。
妹妹当年结婚,我的平房能卖两万五,我两万卖给妹妹。房间里的一切,只要妹妹喜欢,都留下了。
妹妹这些年生活不易,孩子去学舞蹈,我一万两万三万地给她。妹妹几年前买社保,我也资助她。我想,我这些年对她的帮助,一是亲情,二是她弱小,三是因为当年我对她的愧疚。
后来的很多年,我发现我不能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否则,我就会一直耿耿于怀,会想各种办法补偿对方。这件事,影响了我半生。
无论是在娘家,在婚姻里,还是后来到社会上,在各种关系里,我都是吃亏的那一个,都是不争不抢的那一个,有了好东西,我先看上了,但如果有好朋友看上,那我就让给对方。因为我怕我内疚,我怕我后半生活在愧疚里。
小霞那天晚上,把她怀孕的秘密告诉了我,她信任我,她说让我等七天,她就能处理好这件事,可是,我为了责任,为了对妞妞负责,我没有等小霞七天,我就把她的秘密,告诉了许夫人。
小霞被辞退,我有一半责任,这件事,会一直压着我。
许夫人在客厅给家政公司打电话,但不太顺利。家政公司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派来新的育儿嫂。
许夫人下午是要上班的,妞妞谁来看护?老夫人抱不动妞妞,她无法看护孙女。
我也一样,无法照顾妞妞。我站着做饭没问题,但如果是拖地这样的工作,我不会去做,尤其看护宝宝的工作,我更是做不动。
妞妞胖乎乎的,很沉很沉,肯定超过了二十斤。我去超市购物,无论买什么东西,超过五斤,我就不会买了。
我得量力而行,干不动的工作,我不能接手。
许夫人越来越着急,她打电话的声音大起来,说:“你昨天说今天上午育儿嫂来,上午你又说中午来,现在都下午了,我要去上班,你们还没派人来?”
许夫人很少大声地说话,她是真着急了。
一直坐在餐桌前,没有回房间休息的老夫人,也着急了,她撑着助步器,说:“娟儿,去楼上眯一觉吧,下午你还要上班呢,妞妞的事别着急,不是还有我吗,我看着她。”
许夫人已经不打电话,她说:“妈,妞妞你看不了。”
老夫人说:“不是还有小红吗,先对付这一下午吧。”
许夫人向厨房看来,我避开了许夫人的目光。雇主需要帮忙的时候,我摇头,不好。可是我点头,我累伤了自己的腰,我要一个人承担痛苦。
妞妞开始闹人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她是困了,要睡觉。但以前都是小霞哄着她睡觉,现在小霞走了,妞妞困,又不想睡,就赖赖唧唧地哭起来。
许夫人只好抱起妞妞,在地上来回地走着,哄着妞妞。妞妞终于睡着了,但是,许夫人把妞妞往沙发上一放,妞妞就醒来,还是哭,许夫人又得把妞妞抱起来,重新在地上走来走去,哄妞妞入睡。
妞妞再一次入睡后,许夫人不敢放下妞妞,怕妞妞再醒。她抱妞妞已经抱累了,她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可妞妞就好像知道她妈妈坐下了一样,又咧嘴开嚎。
许夫人气笑了,低声地说:“妞妞啊,你就是想折腾你妈呀!”
看见许夫人受累,我也不忍心。可是我抱妞妞几分钟,我就受不了,腰酸背痛腿抽筋,三个部分,一个部位都不少地各种疼。
老夫人心疼许夫人,说:“小娟呀,要不然,再让小霞回来,照顾妞妞——”
许夫人无奈地笑了,说:“妈,你特意气我呀?小霞要是能在咱家看护妞妞,我能撵她走吗?之前她做的一出一出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也跟她沟通过,她也有所收敛,现在她怀孕了,我和海生不敢再用她照顾妞妞,万一抱着妞妞,把小霞累着,累流产了,妈,我和你儿子,要摊责任的。”
老夫人抿着嘴,用手搓着那条伤腿,自言自语地叹气,说:“我呀,要像过去一样,我就自己看妞妞,不用雇人了,可现在倒好,我成了废人——”
许夫人连忙说:“妈,你怎么是废人呢?你在家里坐镇,我和海生上班,也放心呢,要不然,把家扔给育儿嫂和妞妞,我们能放心吗?”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抿着嘴角,不说话了。
许夫人忽然回身问我:“姐,小平上午来了吗?”
我说:“她上午没来,她对象的小店要开业了,她忙起来了,她说下午来——”
我想说,苏平下午是来辞职的。但后来我想,还是让苏平自己跟雇主说吧,我就别多嘴了。
许夫人却说:“红姐,你给苏平打个电话,让她早点来,帮我看一天妞妞吧。”
我拿出手机,给苏平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我还没等跟苏平说话呢,妞妞又醒来了,在许夫人怀里尿叽。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过来,她坐在椅子上,说:“小娟,你把妞妞给我,换换手,妞妞可能就不哭了。”
许夫人为难地说:“妈,你抱不动妞妞,她可沉了,会累着你的。”
我正不知道怎么跟苏平说这件事,干脆,我把手机递给许夫人,说:“我替你抱一会儿妞妞吧。”
抱一会儿妞妞,还好。要是长久地抱着这个小肉墩子,我是没这个能耐了。
我抱着妞妞,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妞妞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地拉着长音,不知道是唱呢,还是哭呢。
以往看到小霞照顾妞妞,很简单的。可是小霞一走,家里就乱套了,照顾妞妞,是家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妞妞要是一哭,谁都别想消停。
许夫人接起我的电话,跟苏平说话。
只听许夫人说:“小平,你快来吧,二嫂求你点事儿——”
苏平的大嗓门从手机里传过来,说:“二嫂,咋地了?你快说!”
许夫人说:“小霞不在我家干了,你知道吧?”
苏平肯定是震惊了一下,惊讶地说:“二嫂,我不知道啊?小霞怎么不干了呢?她照顾妞妞,不是挺好的吗?”
许夫人说:“她怀孕了,你不知道吗?”
苏平更惊讶了,说:“小霞怀孕了?她都多大了,还能怀孕?她真不干了?”
许夫人说:“她已经离开我家了,你马上来可以吗?我妈和红姐,都抱不动妞妞,没人看护妞妞了,我还得上班——”
许夫人话没说完,苏平连忙说:“二嫂,你放心吧,我马上骑车去。”
苏平很痛快,她很快骑着电瓶车来了。
妞妞一直在我怀里吭唧。我是抱不动她了。许夫人已经把妞妞接过去,在怀里哄着。
院门一响,许夫人急忙走到门口,要去开门。我又把妞妞从她的手里接过来。
苏平穿着那件驼色的大衣,走了进来。
许夫人感激地说:“小平,你来得挺快。”
苏平看着我怀里吭吭唧唧哭泣的妞妞,说:“我去卫生间洗个手。”
苏平脱掉大衣,许夫人替她把大衣挂在衣架上。
苏平去了卫生间,洗了手,快步走进客厅,从我怀里抱过妞妞,爱怜地冲妞妞笑着,就在怀里颠着妞妞,哄妞妞睡觉。
许夫人抱歉地说:“小平啊,是这么回事,昨天就决定辞退小霞,当时你二哥和我商量了,用谁看护妞妞。一开始想到你了——”
苏平的目光从妞妞的脸上抬起来,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说:“坐下说话吧——”
苏平说:“不用,我站着说吧,妞妞快睡着了,我一坐下,妞妞可能就醒。”
许夫人也不好坐下,她就站着跟苏平说话。
许夫人说:“可你也知道,妞妞还小,需要有人夜里带她睡觉。我和你二哥晚上必须睡好,我们白天的工作,都要求我们精神高度集中。你呢,之前跟我们说过,你不能住在我这里,后来吧,你二哥就让家政公司再给找个育儿嫂,可这个育儿嫂一直没来,家里没人看护妞妞,我就抓瞎了。”
苏平听了许夫人的话,说:“二嫂,我明白了,我替你看几天妞妞,等你们雇来育儿嫂,我就把妞妞交给她。”
许夫人连连向苏平道谢,说:“小平,你可帮了二嫂大忙了。要是没人看护妞妞,我就没法上班。”
苏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二嫂,你上楼休息一会儿吧,妞妞交给我,你放心吧。”
此时,妞妞已经在苏平的怀里,不吭叽了,已经睡着了。妞妞大概是折腾了一中午,她也折腾累了,终于睡着了。
苏平抱着妞妞,抱了半天,老夫人递给苏平一个小毯子,苏平把妞妞包裹在小毯子里,才渐渐地把妞妞放到婴儿车里。
妞妞一动,苏平马上轻轻地推动婴儿车,妞妞就渐渐地进入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
不过,这个小家伙睡着了,眉头还紧皱着,很不开心的模样。
老夫人因为担心孙女,一中午,她没吃好饭,也跟着着急上火,坐在椅子上,已经很疲惫了。
我让老夫人回房休息,老夫人见孙女睡着,放心了一些,就撑着助步器回她自己的房间。她担心助步器的声音大,她就一点点地挪着走,怕惊扰了小孙女的梦。
大厅里安静下来,我也没有心思回家了,想跟苏平说说话。
我让苏平推着妞妞的婴儿车,进了保姆房。
保姆房两个人,再加上妞妞的婴儿车,就塞满了。
保姆房不如其他房间暖和,因为有一扇北窗户。苏平马上光脚上床,把北窗户的窗帘拉上了。窗帘能遮光,也能阻挡一点冷风。
苏平又拿起床上的被褥,放到婴儿车里,给妞妞围了一圈,像一堵墙。
我和苏平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小声地说话。
苏平惊讶地问:“姐,小霞真怀孕了?我咋一点不知道呢?”
我说:“别提了,小霞怀孕这件事,我是最先知道的。”
苏平惊讶地看着我。
我低声地说:“前天晚上,不是下大雪吗?我回家的时候,小霞在路上拦住我,她说她怀孕了,让为给她保密,可是,昨天小霞照顾妞妞出了很多状况,她一天没给妞妞喝水,自己还跑到外面买葡萄,把妞妞交给大娘带,险些摔着妞妞,我怕妞妞出事,就把小霞怀孕的事情,告诉小娟了——”
苏平一脸的愤慨,说:“我要是你,早告诉二哥二嫂了,今年夏天,咱俩去家政学习,培训老师告诉我们了,我们要是有病,或者怀孕了,要赶紧跟雇主说明,不能伤着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病传染给雇主一家,小霞就不应该让你保密。”
苏平的话,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我说:“海生昨天下午就回来了,给小霞结算了工资,让她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以后身体好了,愿意回来看护妞妞,再打电话联系。我当时挺闹心,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苏平说:“你闹啥心呢,她离开,跟你一点关系没有,都是她自己作的。就二哥二嫂这样的家庭,她不好好干,把自己整怀孕了,那赖谁呀,也不是你把她整怀孕的——”
苏平的话,把我逗笑了,也似乎解开了我心里的结。
我说:“我前天晚上知道小霞怀孕,就想跟你聊了,但小霞要我保密,我就没跟你说。昨天下午,海生给小霞结账,我想晚上回家跟你说这事,结果,沈哥回来了,我就把这事忘了,忘给你打电话了。”
苏平伸出手,啪叽一声,排在我肩膀上,说:“重色轻友。”
苏平的大巴掌,拍得我五脏六腑都挪位了。
我说:“你这么大的劲,照顾妞妞,能不能使错手,伤着妞妞?”
苏平说:“不可能!我抱妞妞我知道咋使力气。”
我端详苏平,说:“你最近好像有点瘦了,店铺开业,累的?”
苏平说:“那可不,各种事情,一直忙,我也不太会整,就一边学,一边整吧。”
我说:“你不是要辞职吗?刚才小娟让你照看妞妞,你咋答应了呢?”
苏平为难地说:“我可不是来辞职的嘛!可我没想到,二嫂让我看护妞妞呀。姐,你说二哥对我和德子那么好,啥事都帮我们出头,二嫂现在有事,让我帮点忙,我咋说不帮忙啊?要是平时,小霞在时,许家没啥事,我辞职就辞职了,二哥再雇个钟点工就行。可现在,育儿嫂没到,我就替两天吧。”
苏平实在,仗义,是个好女人。
我说:“那德子那面,你咋交代?”
苏平一双杏核眼转动了两下,咧嘴苦笑,说:“实话实说呗,二哥帮了我们那么多忙,现在二嫂让我帮着看几天孩子,我当然得帮了,我想,德子也会同意的。”
苏平,跟我去年认识的苏平有点不一样了。那时候,苏平腼腆,不爱笑,不爱说话。总是梗着脖子,一根筋,我帮她干活,她还不高兴呢。
现在,苏平开朗多了,爱说话了,也爱笑了,只是,她脸上还经常掠过一抹羞涩。
她也不像去年那样怯懦了,对一些事情,她也有自己的看法和主见。
我在和旁人的相处中,我看到每个人都在变化。唯独我,千年不变,梗着脖子,一直按照我想要的生活方式,生活着。
我和苏平是两种人,她一点点地变得美好。我呢,不肯改变,不肯被别人左右,不肯被这个世界影响。如果有一天我改变了,我一定是因为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
许夫人下午去上班了,叮嘱小平给妞妞做辅食,叮嘱我洗水果吃。她说:“红姐,厨房里的水果,你和小平随便吃,要不然,时间长,水果都放烂了。”
许夫人走了之后,苏平说:“你看看人家二哥二嫂家,贼大方。其实,二哥二嫂这么说,你说咱俩,能使劲吃人家水果吗?我晚上接送的孩子那家,她妈妈给孩子准备的水果,都是数出来的,葡萄多少粒,小柿子几个,都是有数的。我倒不是想吃,可他们从来没有让过我。”
每个人雇主是不一样的,每个雇主的家庭条件也是不一样的。不过,东北小城里,能雇得起保姆的人家,一般是不会在乎水果给保姆吃的,除非一些挑拣的人。那倒也无所谓,我们是来工作的,馋水果了,自己下班,买一兜子回家,可劲造!
听苏平说到她晚上的工作,我问:“那今天你晚上的工作,咋办呢?”
苏平呲牙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说:“我昨个就辞职了,再也不用去了。”
钟点工就这点好,想辞职,可以提前一周,也可以提前三天,甚至,可以提前一天。雇主找到人了,我们就离开,雇主没找到人,到了期限,我们也可以离开。
钟点工没有任何福利待遇,也没有人给我们交社保,三险一金什么的,做梦都梦不到,好在,我们拥有自由。
小妞妞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期间,老夫人睡醒了,撑着助步器,一点点地挪到保姆房,悄悄地把门打开一道缝,她像白雪公主的后妈,打扮成卖苹果的老太太,悄悄地站在门口,望着房间里睡着的妞妞,她不敢打开门,怕门响,把妞妞惊醒。
倒是苏平看不下去,她下了床,把门打开,说:“大娘,你进来吧,妞妞也快醒了。”
老夫人没法再进保姆房了,地上已经没地方了,都被妞妞的婴儿车占满了。
妞妞被我们故意放大的说话声吵醒了,苏平说:“不能让妞妞睡太久,那晚上妞妞该不爱睡了,她睡了两个小时,足够了。”
妞妞尿了,苏平把妞妞抱到楼上,给妞妞换纸尿裤。
苏平看护妞妞,没说的。她喜欢妞妞,她察言观色,很快就能从妞妞的表情上,知道妞妞是饿了,还是渴了,是尿了,还是拉了。
苏平给妞妞做辅食时,她把地垫拿到厨房门口,她一只眼睛干活,一只眼睛看着妞妞。
妞妞一旦爬到地垫边上,苏平就把妞妞又抱回到地垫上。就算妞妞爬到地上,也摔不到妞妞,顶多妞妞的手弄脏了。
苏平去卫生间的时候,她就把地垫放到卫生间的门口,她也不关严门,把门留一道缝,生怕妞妞离开她的眼睛。
苏平喂妞妞吃了辅食,又喝了水,她就把地垫放到客厅的地板上,她跟老夫人一起,坐在地垫上,教妞妞认识卡片上的动物,教妞妞唱儿歌,她还跟小霞一样,跟妞妞做运动。
苏平拉着妞妞的手,妞妞就立刻从地垫上坐起来,还颠着小屁股,要站起来呢。
老夫人说,妞妞还不到九个月,站起来太早,怕妞妞的身体没长好呢,站一会儿,老夫人就不让妞妞站了。但妞妞如果自己想站起来,老夫人和苏平也不拦着,由着她站一会儿,她站累了,自然就坐下了。
晚上,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回来了,他们看到妞妞跟苏平和老夫人玩得很开心,两口子的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许先生看着苏平像个孩子一样,和妞妞玩,他忍不住诚心诚意地说:“老妹呀,你就看护妞妞得了,我就不找育儿嫂了。”
苏平愣怔了一下。
其实,我最理解苏平,苏平是非常非常愿意看护妞妞的,什么时候,许家没人看护妞妞了,让苏平打替班,苏平都是二话不说,就来照顾妞妞。
包括其他事情,苏平也是如此。上次老夫人生病住院,我在二姐婆婆家照顾冯大娘,无法回来,许先生夫妇都上班,没法到医院护理老夫人,当时我想到苏平,让许先生给苏平打电话。
苏平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到医院陪护了老夫人一周多。那时候,她已经搬到德子家住了。德子是不许苏平做住家保姆的,所以说,苏平能在医院待一周多,照顾老夫人,她是很不容易的。
许先生对苏平好,苏平也同样对许家够意思。
苏平听到许先生说,让她看护妞妞,她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她说:“二哥,我其实可愿意照顾妞妞了,可是,我晚上得回家睡。”
许先生苦笑,说:“我理解,理解,就咱东北的老爷们,有一个算一个,能有几个,让自己的女人到别人家一睡睡一周啊。”
许先生的话,把许夫人逗笑了。连老夫人也笑了。
许先生随后说:“可育儿嫂好像不太好找,家政说明天派来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到咱家。”
苏平连忙说:“我白天能照看妞妞,晚上我不行。”
许夫人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她说:“小平要是能照看妞妞,那是最好了,白天能看着妞妞,也行,我妈过两天就来了,到时候,我妈晚上带着妞妞。”
许先生把棉服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就弯腰去地上抱妞妞。
许先生说:“咱妈七十多岁,奔八十了,你接咱妈来这儿,是让咱妈享福的。你咋能让老人给咱们看孩子?何况妞妞死沉死沉的,我举高都快举不动她了,妈能抱动她吗?”
老夫人也不同意让赵老师晚上带妞妞。
看来,还得雇一个育儿嫂啊。
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里,进行着各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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